一个随便写写的子博

【梧桐一棵】For you

一发完，字数8k+
第一次写wink，是个有点点无聊的小故事，希望大家能看到最后啦

1
邬童始终搞不明白，他到底对眼前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好像一直以来，循序渐进的发展似乎普通得过分了——因棒球而起的争执，因棒球而得的重逢，说不上是奇迹一样的东西，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邬童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心脏的那份雀跃。

然后呢？

他抬起手，做好预备动作。

他想起前些日子班小松调侃般地问他是不是对尹柯有什么想法。

球被紧紧攥在手心里，竟摩擦出些许湿汗。

他能有什么想法——

邬童将手中的球投了出去。是一个弧线完美的变速球。
尹柯稳稳得接中了这速度极快的球，邬童透过头盔品尝到了他一瞬即逝的愉悦的神色，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

维持现状就挺好的。

2
越容易忽略不计的感情，却越容易在笨拙的隐藏中催化变质。

“哇——这天气也太热了。”

“不是我说，这队服穿起来虽然遮阳，但透风效果也——”

邬童无视了队员们对于这鬼天气无休止的调侃，径直走到更衣室的角落。他的柜子和尹柯是挨着的，而尹柯似乎比他早来了一些，正换下身上湿透了的队服。

“咳咳……”邬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视线却反复在尹柯裸露着的上身上流转着。

虽然他印象中的尹柯，除了棒球训练就是在画画学习，有时练一练街舞什么的，没想到尹柯的身材还很不错——特别是那层隐约可见的腹肌和该死的腰线，正轻轻撩拨着他内心不知名的火。

“很好看吗？”尹柯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邬童突然来了一句。

“啊？没有……”邬童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更衣柜的把手，就保持那个死盯着尹柯的姿势站了许久。他急急忙忙地缩回视线，假装镇定地开始换衣服。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盯着朋友的肉体看那么久！何况他应该毫不在意这种事情的。

尹柯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撂下一句“先走了”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更衣室。

“什么啊……”邬童无力地将头抵在柜子的门板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尹柯的裸露着的身体，转头凝视着他的样子，和那对谁都一样的温柔的声音——真是让人火大。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别人并没有任何区别——他仅有的权限，也只是初中时一起打棒球的队友这一层看起来亲密的关系。

他不想只是这样。

邬童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奇怪的想法吓到了。不想只是这样，是哪样？

他不会，真的——

邬童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物品胡乱地塞进书包里，冲出更衣室。

心率在明显地疾速变化着，胡乱地安慰自己一定是正在跑步的缘故；他强忍着莫名紧张起来的心绪，到处追寻尹柯的身影。

他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无论是事不关己的无聊差事，还是自己真的不想做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妥协的。他的步调，从来都是随心随性，从容不迫——他很少让自己陷入这样为了某个人使了劲儿地努力的境地，一次是他母亲离开的时候，一次是初中最后一次比赛时尹柯消失的时候。

还有一次，即是现在。

“尹柯！”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暮云下的侧脸美得惊艳。被风微微吹起的刘海下现出略为坚毅的眉眼，却藏着说不出的温柔，高挺的鼻梁下抿起的薄唇线条美好得引人遐想。

一颦一蹙，邬童的呼吸被牵动着窒息了。

“怎么了？”

尹柯的声音温柔得过分。

邬童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好听到这种境地，甚至可以消溶了他的全部。明明就只是一句普通的疑问，硬是被他拆解成无数美好的辞藻。

“怎么气喘吁吁的？有急事？”尹柯见邬童停滞在原地，只好迎上前问道。

“我可能……”

尹柯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他迅速瞄了一眼时间，继续问道：“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吗？”

邬童摇了摇头，一时无语凝塞。

“抱歉啊，我该回家了。”尹柯扯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

“……一起走吧。”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突然尴尬的气氛，便被班小松一个飞扑给打破了。

“诶你们两个，怎么不等我就先走了？”

邬童在心里翻了个不可描述的白眼，心想班小松这家伙还真是会挑时候。

“尹柯尹柯，我跟你说——”

一如既往的日常，将邬童方才的那股火气渐渐熄灭了，所有的情绪都重归理智。奇怪，他刚才，到底想对尹柯说什么呢……

3
“你不觉得，你只会对尹柯有特别的信任吗”

“……尹柯…”

是夏的蝉鸣被阻隔在耳机里播放着的音乐之外，笔尖在画布上时而轻触时而碰撞。都说无心间的画作，实际上就是心境的映照，但尹柯却总是不愿承认。

“……尹柯！”

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尹柯的嘴角动了动，才猛然从另一个由紊乱的思绪构筑起来的空间里逃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下一下纠缠着理智，试图扰乱他一直以来从容不迫的步调。

“喂！”

肩膀被人狠狠晃了几下，尹柯才停下了动作，取下耳机的同时抬起头——

漂亮的小虎牙撞进了他的世界，是眉眼如画的少年，映着自己的身影的桃花眼在风中摇晃着，气息似乎尚不平稳，像是跑着过来的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

“就知道你在这里。”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却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

“我说你，能别老是跟我对着干吗？”

邬童很自然地在尹柯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尹柯的视线从仰视又变成了俯视，但似乎哪一种都无法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不管是哪个视角，邬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

“我没有啊。”尹柯干巴巴地眨了眨眼，不自然地转回头，随意在画布上涂抹着。

“你别画啦！”

尹柯的手腕被邬童扼住。他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双唇，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你看看……好好一幅画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邬童的声音突然离耳廓很近，尹柯在心里后悔着刚才为什么没有把耳机戴起来……他在看这副画？并不知道自己画了什么……所以手到底什么时候才放开……

毫无意义的想法胡乱地——仿佛是与自己无关的事般——飘浮着，消散了。耳边充斥着蝉声轰鸣，汗水顺着脖颈而下，干燥的喉头动了动，万物皆归于静止。

“虽然是好不容易不用训练的周末，”邬童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来一场吧？我们很久没有单独打棒球了。”

“我……我今天只想休息。”尹柯躲开了邬童太过炙热的视线，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有这么认真的表情过了？

“……焦耳老是说我对你特别信任，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啊。”邬童无奈地放下紧握着尹柯手腕的手，“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叫我怎么相信你刚才说的话——”

表情？有、有吗……？

“本，本来投手和捕手之间就该有信任啊。”

“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这么不对劲呢？”邬童转换话题的速度真是惊人的。

“也不算是不对劲吧，反正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邬童见对方并没有回答，便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要么就是特别不直率，要么就是一副游刃有余得让人很讨厌的样子……难道学霸都像你这样？”

“你才是，今天来找我绝对不是因为想打棒球吧。”

被尹柯一语中的，邬童愣了愣神，许久才开口：

“……有人跟我告白了。”

尹柯不可察觉地挑了挑眉，“邢珊珊？”

“虽然我已经拒绝她很多次了，但是……”

“但是她总是来找你，你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败给你了。”邬童一脸被看穿的不满地低下了头。

“我可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啊，别来问我。”

“可是……我能想到的可以商量的人只有你了。”

“你朋友这么少？”尹柯偏着头看向他，嘴角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邬童对这微笑已经习惯性接受了，虽然他也算了解尹柯，可每次这种时候他都完全猜不透他。

反正也只是单纯地想怼一怼他吧。

“你知道，这事儿要是让班小松知道了，谁知道他又会说什么……”

“虽然想帮你但是看你的态度……”

“你最聪明了，尹柯。”邬童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钻出来的。明明不需要自己的认可，尹柯本身就是公认的学霸，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尹柯会这么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这样毫无意义的肯定。

“……”尹柯凑近邬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言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

邬童盯着尹柯的眼里火气都快冒出来了，却与脸上毫不掩饰的羞涩相撞，竟产生了奇妙的令人赏心悦目的效果。

“好了，不逗你玩儿了。”尹柯将画画工具都收拾好，“我要回家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邬童再一次拉住他的手腕。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就像在对我撒娇吗？”尹柯偏头笑了笑，便轻柔地把邬童的手拨开，“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想？想什么？

邬童凝望着尹柯渐远的身影，与脑海里残存的换衣时赤裸的后背重合在一起，他的脸颊倏地升温了。
嗯，对，回去好好想你。

……才怪。

4
繁杂不清的思绪尽头，好像被找到了。

邬童边用毛巾胡乱擦着湿漉的头发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他们往常的比赛。

他拿起电脑旁提前准备好的咖啡，苦涩味儿一下子卷入舌尖，却有提神醒脑的好效果。复又缓慢地抿起嘴唇，让气味一点一点由嘴唇的纹理渗入口腔。

“暂停。”

被哨声和嘈杂声覆盖下的声音还是被邬童轻易地捕捉到了，是某一次局势不利时尹柯叫暂停的时候。

“在这时候，捕手尹柯叫了投捕暂停……”

邬童放下杯子迅速按了暂停，画面停留在他和尹柯单独讨论的时候。

邬童完完全全地把观看比赛视频制定特殊训练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镜头下的尹柯。

虽然默契磨合阶段时他们的争执很多，看法多有不同，可渐渐地他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赛场上他已经对尹柯是绝对信任了。从一开始的懒于记暗号，到无视尹柯的投球指令自己专断独行，再到现在的绝对服从……

投手和捕手的亲密程度和默契程度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当接收指令投出球的瞬间，紧密的联系便从他们相隔的距离开始不断伸展开，最终连成一条捕手所希望看到的球的弧线。

从投手丘望去确实是看向对手的最佳视角，同样也是直面捕手的最佳位置。也正是因此，尹柯对他的影响才渐渐显现出来。

替他想好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而规划出的投球方式，给出暗号后坚定的眼神，投捕暂停时关心他身体状况的言语，无一不让他的慌乱、他的浮躁、他的痛苦能够拥有化解困难的力量。

尹柯看向自己的信任的目光，便是他的定心剂。

像是无法控制的病毒入侵，像是难以忍耐的瘾，尹柯就从他的心墙上一个个细微难察的空隙里钻过，触及到最深处的部分。无奈自己怎么也赶不走，就这样，成为他的一部分。

就在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尹柯已经成了他心里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

如果要让他再也听不到尹柯对他毫无保留的拆穿，自然而然的互怼开玩笑，语重心长的大道理，要他失去有尹柯在的世界，那样的未来他根本无法想象。

他知道自己对于尹柯而言，也一定是无可替代的。

就像尹柯不会像怼他一样对别人，就像尹柯对他说“注意那人的球路”对别人却说“按你的节奏来”，就像尹柯对他总是话多对别人却是言简意赅。

他们都是如此——从不在别人面前露出只有那个人看到的自己的样子。

班小松说的或许很对，他们俩一在一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发尖到脚后跟都是。

邬童拿起杯垫上仿佛放置了许久的咖啡杯，伴随着凉意的口感更为苦涩了。他忍不住想给尹柯打电话。

他突然很想听一听那个他几乎每天都要听到的声音。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他第一次觉得要等一个人的电话是这么难忍的事情。电话接通的那声震动，竟与心脏也
产生了共鸣。

“什么事？”

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了起来。

“呃……今天晚上星星挺多的。”

尹柯抬眼望了望窗外，明明一点儿星星的影子都没有。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

总不能说就是想给你打打电话吧。

“那我就挂电话了啊。”

“诶等等！”邬童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我就是突然觉得……你挺好的。”

他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回应，又怕自己没头没尾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容易被忽视。

“……你还有受虐的倾向？”

“你也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对我的啊。”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毁了，果然学霸的脑回路都是难以捉摸的。尽管邬童习惯性地回嘴，却还是被尹柯在手机那头轻轻的笑声给拉回了神。

“尹柯，”邬童顿了顿，“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日本有种说法是投手和捕手就像夫妻一样……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啊哈哈。”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啪”，他的尬笑越发小声，接着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嗯？信号不好？”

“……我要学习了，再见。”

电话突然就被挂了，挂得莫名其妙的。难道尹柯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最诡异的是他突然就被满足了的幸福感。他的嘴角仿佛非本人意愿一样扬得老高。

“投手和捕手就像夫妻一样……”

尹柯手一抖啪地把手机盖在习题上，不知所措地慌了神，大概能感受得到脸部在以惊人的速度升温。

搞什么啊……

他抿紧嘴唇，不知该作何反应，匆匆地说了句要学习便风速挂了电话。

“你挺好的。”耳边还残留着对方的声音，一遍一遍地立体声循环。

这算什么？？

5
竟开始期待殊途同归的结局。

“邬童邬童！我问你件事儿！”

邬童方才坐下，班小松就吵闹着凑了上来。

“又干嘛？”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邬童现在只想抓住这最后一点时间好好睡一觉。

“我问你，你想不想看尹柯的画册里都画了什么？”

“啊？你这么重口味？”邬童虽嘴上侃了几句，却立即精
神起来了，仿佛刚才那个想睡觉的他是假的。

“就看一看嘛，又不会怎么样。”班小松撅了撅嘴，“再说了，尹柯人那么好，给我们看看怎么了？而且他画的很好看啊。”

“你有这心思偷窥人画册，还不如多背点英语单词。”邬童用书本敲了敲班小松的脑袋，换来几声要死了的惨叫。

“你懂什么，这叫提高审美观，陶冶情操。”班小松一昂头，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就编吧你。”

邬童递来一个不屑的白眼后，便把抽屉里的习题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却一题也做不下去。

尹柯的画？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想看。

……谁叫他空闲时间老是抱着个画板嘛，除了棒球训练和学习，就没见他做过画画以外的事情了。

不禁在意起，那个人到底是用什么表情，心里想着什么，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而让画布沾染上那些色彩的？

越是在意，思维就越发陷入与世隔绝般的深眠。

邬童晃了晃脑袋，心想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班小松的愿望意外地在午休时实现了，而实现的人却是邬童，并且班小松毫不知情。

尹柯在午睡的时候，邬童看见了他抽屉里露出一角的画本。

他伸手的动作在快要碰到时猛地停下了。

不好吧……这可是侵犯隐私啊。

邬童盯着尹柯的睡颜看了会儿便摇了摇头。他甚至都能想象出知道事情真相的尹柯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但有什么办法，邬童还就偏爱看尹柯被自己惹火的表情。尹柯平时是个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外热内冷的人，摆出的表情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想惹他生气其实还蛮困难的。

那就趁这次机会……

邬童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本画册。

扉页是一张远处画着棒球场，近处的大树下站着两个人的画。两人只有背影，穿着熟悉的队服。

——是初中时他和尹柯参加的棒球队的队服。

可是本该画着团结一心的队员们的球场上却空无一
人，仅有夕暮的阳光涂抹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怪，他总觉得那俩小人就是他和尹柯。这更加确定了他在尹柯心中的位置。

邬童连自己都毫无觉察地笑了。真正难隐的笑意是任何限制都能够冲破的。

他往后翻了几页风景画，视线停留在一张简易的素描上。轻轻几笔勾勒出的轮廓，对比下了功夫画的眼睛，整张画面感竟丝毫不违和……等等，这不是穿着女装的他吗？

邬童的手颤抖着往下翻，画的是公园棒球场上正在投球的他。

他猛地合上画册，闭上的画页扇动一小阵风，吹动了尹柯的睫毛。尹柯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邬童忘了自己是怎么把画塞回抽屉，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的。

他满脑子都是尹柯笔下的自己的样子。

邬童想起来陶老师带他们每次到了风景不错的地方时，尹柯都会说“这地方挺适合写生的”。他不知道，“适合写生”是因为安静还是环境不错。

是说，尹柯喜欢画美好的东西——？

包括他？

还是说，他只是被用来练笔的？那也不一定要画他吧？

不管怎样，尹柯画了他的这件事情，竟让他雀跃不已。冥冥之中他似乎能够确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你对尹柯到底有什么想法？”

这还不简单？

当然是喜欢啊。

6
因为踟躇不前，而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说，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有多好。”

尹柯稍显沙哑的低沉声音被强劲的风卷向四处，甚至来不及捕捉话尾仅剩的一点点海边咸湿的气味。

“搞什么，突然这么悲情。”

邬童的视线在尹柯迎着风的侧脸短暂停留了几秒，便转回眼前的渺远广阔的大海。正是夕暮时，霞光一寸寸浸染了视野所见最深处的云，向高空无限地铺陈开来，天空边缘旷远的渐变色与海平线紧密相融，比画布上澄澈的蓝色更深沉。

虽然嘴上不饶人，邬童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联赛也好，球队也好，他们所维系着的命运，尽头不过是随风而散般各自远扬。

而如今就像是，假装整片天空已尽收眼底，心里却很清楚真正的无限有多么令人颤栗。

“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邬童感觉得到尹柯正向自己投来极为认真的目光，比他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

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尹柯了。

“那些事情，还早着呢。”邬童回头望了眼正在沙滩上嬉笑打闹的队员和远处为烧烤准备的女生，复又直面尹柯的目光，“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尹柯轻轻抿了抿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瞳里弥漫着繁复不清的情绪。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邬童拿起身边的柠檬水狠狠灌了自己几口，直到冰凉的气息充斥他整个大脑之后才冷静下来，“比赛才结束没多久，就担心起最后了？”

“我只是……”唇瓣轻微动了动，却没有了下言。曾经还能有的让邬童去美国的决心，如今竟溃不成堤。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平常总是只有你猜得透我，这回该换我了。”

“没什么。”

“尹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什么都自己藏着的……”

“邬童。”尹柯轻唤了声邬童的名字，仅是如此就让邬童猝不及防地失措了一下。

尹柯已经很少像这样这么认真地叫他名字了。平时要不是“喂”就是“你”，这下竟突然有些难以习惯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味那说出自己的名字的莫名温柔的声音，就看见尹柯眼角的泛起的浅红色，琥珀色的瞳仁上似乎覆着一层水作的透明隔膜。

“怎么了？”邬童毫无自知地靠近尹柯，直到目光触及到他的睫毛甚至能一根一根数清时才慌忙地远离了些许。

“……手。”

尹柯的眼睛不适应地眨了眨。

邬童低头，却见自己的手指竟勾着尹柯的手，仿佛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刺激点燃了他的全身。

他慌忙缩回了手。什么时候……是刚才吗？因为自己太着急所以才……？

“我就是突然觉得，现在走到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等到今后我们高中毕业，球队也会解散，大家的去向都……”

靠着钥匙扣依存至今的感情，似乎终会有淡去的时日。

“但是，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的。”邬童有些不甘地加重了“朋友”的音节。

“嗯。”

尹柯轻轻应了一声。

邬童突然间不想问清他那没来由的患得患失究竟是因什么而起。他只是觉得，尹柯似乎对于他们的关系没有以前那样信任了，总像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一个极为易碎的玻璃球一样。
就像是在对邬童说，他说不定会有一天，再一次不辞而别——

“尹柯……！你……”

“我有那么好猜吗？”尹柯吸了吸鼻子，一扬嘴角，梨涡
便显现了出来。

“因为……”

因为，我很了解你啊。

邬童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尹柯是个总是会想很多的人，或许他现在还没能够给尹柯以足够的安全感吧，无论在哪一方面。连平时口齿伶俐的两人，如今也沦落到尬聊的地步

尹柯缓缓转过了身，让邬童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他一步一步往回走，留在沙滩上的脚印凝重而决绝。

可是……邬童不想，不愿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就这样消失，无论是作为投手和捕手，还是作为朋友。

强劲的海风如利刃一般将尹柯的背影磨刻得越发孤寂。邬童突然有种要是不追上去他就再也无法走进尹柯的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缠紧了的线，怎么也解不开，心乱如麻。
“尹柯，”邬童冲着那摇摇晃晃的背影喊道，“你相信我吗？”

尹柯的脚步停滞了，他缓缓转回身，被风吹乱的刘海下如画的眉眼，仍具有美感。

一颦一蹙，都能牵动他的呼吸直至窒息。

这是与记忆相重合的某一个放学的傍晚。而这一次，他没能立刻等到尹柯的回应。空气仿佛凝滞了许久，久到他快要陷入回忆。

“……相信啊。”

带着湿润气息的海风，时不时被吹来的远处的食物的香气，略显嘈杂的海边，他心心念念的人笑了。

7
捕手是为了投手而生的，可邬童觉得，他是为了尹柯而生的。

“啊！”班小松突然停了下来，阻挡了三人前行去上学的路，“我突然想起来昨晚的英语卷子我没做……”

“说吧，晚上干什么去了？”

“邬童……你英语好，借我抄抄呗？”班小松心虚地无视了邬童的问题。

“我才不要。”

“那……尹柯？江湖救急，小弟我谢谢你了！”

“小松，昨晚那张卷子很重要的，你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连尹柯也？肯定是邬童把你给带坏了……”班小松不服气地低下头。

“什么带不带坏的……”邬童话音未落，班小松便飞奔着回去补作业了。

“……我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不招人喜欢啊？”尹柯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几句。

“我喜欢就好了啊。”

“……啊？”

尹柯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诧异。

“虽然现在说有点不适时，”邬童咳了咳，正了身子，郑重地继续说道，“尹柯，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尹柯嘴角的笑意轻轻泛开，梨涡好看极了。

“都已经是陈述句了，还问我什么啊。”

FIN